倒是慕天光冷冰冰道:“没死,被救走了。”
殷渺渺抿紧嘴角,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屋内弥漫起可怖的寂静。
秦子羽焦躁不安,魅姬要是真的与魔修有勾结,他要怎么才能撇清自己的干系?也怪自己大意,她能拿出那么诡异的东西来,竟然没有起过疑心……不不,或许是有过疑虑的,但她出谋划策,为己谋利,便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份异样。
唉!本来只是想用化仙丹为引,在楚汤体内种缕魔气,再用这些年收集来的魔修之物,给他按个勾结魔修的罪名,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一步棋毁在了魅姬手里不说,又被齐盼兮摆了一道,该怎么挽回呢?他想着,汗水从鬓边淌下,很快浸透了衣领,洇深了一块布料:“各位前辈明鉴,晚辈绝对与魔修毫无联系,若众位前辈不信,我可以发心魔誓。”
他情急之下直接甩出了心魔誓的大招,效果立竿见影。
归元门的元婴哼笑一声:“你真有心自证清白,不如叫我搜个魂简单。”
搜魂?秦子羽倒吸口冷气,汗流浃背。
殷渺渺回过神来,思量道:“众位前辈,晚辈有一言,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楚汤误服化仙丹而生魔气,化仙丹又是由魅姬手上得来,独眼同样也服下了丹药,秦子羽,你说自己全然不知情,恐怕很难取信于人。”
秦子羽苦笑,知道自己是脱不清干系了。
“此外,搜出来的魔婴属于何人,催眠了楚蝉的人又是谁?”殷渺渺指着楚汤,“是你?”又指向秦子羽,“还是你?”
“你们都有嫌疑。”她道,“这是晚辈的第一个结论。”
“接着是千山关一案。”
“从高昊的证词来看,屠杀千山关百姓的人究竟是谁并不好说,密信可以仿造,而信物……”殷渺渺淡淡笑了笑,“我这么问吧,齐道友,吴道友,昨天夜里,丑时一刻,两位似乎见过面?”
齐盼兮与吴之问变了脸色。
秦子羽用力一挥袖子:“果然!”
殷渺渺走到齐盼兮面前,静静道:“我猜,两天前的夜里,秦子羽把玉佩交给了你,而昨天晚上,你又把东西交给了吴之问。今天高昊来时,压根没有信物,只有密信,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齐盼兮抿了抿唇,居然笑了起来:“天马行空的猜想,妾身也会,只是道友可有证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猜我有没有?”
齐盼兮的眸光蓦地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
殷渺渺弯弯唇角,话锋突转:“不过你放心,区区一面之词,定不了你们的罪。但是这么一来,千山关的惨案究竟是齐楚吴的苦肉计,还是秦子羽的吩咐,就很不好说了。”
“因此,晚辈的第二个结论,便是此案,双方仍然都有嫌疑。”
北斗堂主不耐烦了:“都有嫌疑,都有嫌疑,你就想说这个?有个屁用。”
殷渺渺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前辈难道不觉得这两件事太过相似了吗?看起来是一方有罪,查一查却更像是对方的栽赃陷害,可是仔细想一想,又不是证据确凿。
“这种情况,会导致一个非常微妙的结果:若是不处置,勾结魔修也好,屠杀凡人也罢,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若是处置了某人,必然会导致其所在仙城的不满,毕竟案件疑点重重。”
审讯的时间远比想象中来得长,开始时东方初白,如今却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太阳斜斜地从二楼的窗中照下来,灰尘于阳光下起舞。
偌大的传道解惑堂里,上面高坐着的是各方势力的元婴真君,下面围绕着的是十四洲里年轻一辈的天才人物。然而,就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光华都被站在中央的人所掩盖了。
她脂粉不施,白衣乌发,端得是素净简单,可是她说得每一个字,都牢牢牵动着在场之人的心。
紧张的、惊讶的、恼怒的、意外的、了然的、佩服的……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但无论是谁,这一刻都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早在开始,她就掌控着全场的节奏,如今,她更是把整出审问推向了最高潮:“我想,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他或者是他们,利用了中洲五城的矛盾,设计了这一出进退两难的局面,最终想要达到‘中洲大乱’的局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结果。假设今天认定了楚汤有罪,但是,疑点这么多,楚城背后的楚真君肯接受这个结果吗?必然不会,他会找秦城的人算账。
反之亦然,今天判定了秦子羽的罪行,秦城的秦真君一样会怀疑是楚吴的苦肉计,是蓄意陷害,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所以,两桩案子都不是证据确凿,都留有无数疑点。毕竟铁证如山的话,就算谁家不服气,也没有底气与作出决定的那么多势力对着干,万一捏着鼻子忍了,岂不是替别人做嫁衣裳?
只有谁都有嫌疑,只有谁也不服气谁,才能确保水被搅浑。
至于是谁打谁,谁会赢,谁会输,幕后主使的人根本不在乎。
第176章
殷渺渺的结论乍听惊世骇俗, 但联想前后的疑点, 并非没有可能。
众位大佬不怎么在意中洲五城狗咬狗的真相, 对此却不得不慎重以对:“你可有凭据?”
“救走魅姬的魔修,千山关无人生还的结果,以及今天的事最后可能导致的结局, 就是我猜测的凭据。”殷渺渺欠了欠身, “晚辈斗胆建言,这两件事必须慎重处理。”
北斗堂主扬了扬眉:“你不是说都有嫌疑吗?又不能随便定罪,怎么,莫不是想给他们当说客,就此算了?”
殷渺渺笑了笑:“前辈说笑了, 晚辈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想。兹事体大, 哪里有晚辈插嘴的余地,但凭诸位前辈定夺。”
她这话当然是谦虚, 但不谦虚不行,规矩如此,得恪守晚辈的本分,把做决定的权力交给大佬们。而且, 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就交给元婴真君们头疼吧。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云潋的伤势, 恨不得马上揪他去小黑屋里检查一遍。
可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 她要是马上就说出自己的意见, 大佬们心里多少会觉得她越俎代庖, 但她不说,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归元门的元婴对扶乙真君道:“你们门派的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刚才滔滔不绝讲了半天,这会儿倒谦虚起来了。”
“她年纪小,见识的少,自不敢妄言。”扶乙真君捻着胡须,深谙明贬暗抬的说话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