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山西运往陕西的赈灾粮抵达西安,陕西巡抚布喀领人查验过后,发现除了最外层的几袋米粮,剩下的全都是不能吃的烂糠,当场拒收,禀报详情兼弹劾的折子当日就派人以加急信函送上了京。
康熙收到奏折自是震怒不已,急传众议政大臣商讨,当下就下了旨,山西巡抚叶穆济撤职收监,送京候审,相关涉案官员一并押解上京。
只是赈灾之事迫在眉睫,灾民不见少,先头湖北运过去的粮食却已经快吃空了。
康熙身子也才刚好,突然碰上这样的事情更觉头疼不已,看着手里禀报陕西情况的折子,眉头蹙得死紧,下头的人站了一地,却俱是低着头,这个时候,任谁再有本事怕也是难以凭空变出个十万石的粮食来。
胤礽瞅了两眼康熙的脸色,趁着他沉思之时偏头冲索额图微点了点头,索额图会意,上前了一步,禀报道:“皇上,奴才有一计。”
“快说!”
“总督永泰两个月前曾上奏疏言,其在甘肃领兵之时让之部下利用闲暇自主播种栽种粮食,已能自给自足,且有富余近三万石,如今赈济灾情迫在眉睫,三万石虽不算多,却也能解得一时燃眉之急,而由甘肃运往陕西行途也方便,还请皇上考……”
“不用考虑了,”康熙打断他的话:“这就给朕拟旨,命永泰即刻备齐粮食,尽快送往陕西去。”
“奴才遵命。”
康熙脸色稍纾,虽然事情没有完全解决,好歹算是有眉目了,三万石粮食运过去总算还能再缓上一阵子,其后众人跪安各自散了。
胤祉走出春晖堂时已是满脸灰白,京官,外臣,与他有些交情的全都免的免,贬的贬,眨眼间他身边的人脉就散得所剩无几,太子爷做这些竟是要对他赶尽杀绝了。
原本虚报夸大虚报些政绩只要不太过分大抵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管你是存了一万石还是十万石的粮食,没有拖欠国库税银,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就是功德跑不掉的,但偏偏摊上这档子事,赈灾的粮食交不出来,便是坐实了欺君之罪了。
山西和陕西之间隔了条黄河,要运粮本就不是易事,赈灾陕西多半从四川湖北调粮过去才是正道,而胤礽偏偏就是借着个机会借题发挥将之老底都给掀了,生生把人逼上了绝路。
不过到底这个山西巡抚也是胆子够大且存了侥幸心里,将烂糠混在大米里一块送过去,陕西的官员若是不仔细验过就这么收下,到时候粮食到底是被谁吞了就说不清楚了,兴许还能就这样脱了罪,当然太子爷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跟着走出来的胤禛见胤祉神情恍惚,犹豫了片刻,到底也没走上前去,胤礽对胤祉做的,不单是在针对他一个,更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他必须更加小心了……否则下一个胤礽要对付的人,怕就该轮到他了。
众人退下去后,胤礽却单独留了下来,伺候康熙喝过药,才低声道:“汗阿玛,甘肃运三万石粮食过去怕也还是不够,其实儿臣昨日还收到了一份折子,是山西晋商行会提出几大晋商愿共同出资募捐以行会名义向朝廷捐粮五万石,这样一来就……”
“不行,”康熙皱着眉打断他的话:“哪有朝廷赈灾还问百姓伸手讨粮食的道理,绝对不行。”
早料到康熙定会这么说,胤礽才没有在先头众臣商讨事情的时候将这提议给说出来,这便道:“捐粮不可,可否就当是朝廷问他们借粮?”
胤礽知道康熙在忌惮些什么,先前同意范家等皇商自个掏腰包给朝廷征边大军运送军粮他就考虑了许久,最后是在提出了一系列的限制条件而朝廷军粮又确实紧缺的情形下才答应了下来,这次再让这些商人插手赈灾之事,一来显得朝廷太过无能,二来怕他们自恃有功野心滋长以后会不好控制。
“汗阿玛,若是他们捐粮,那些受了灾的百姓会记得的是他们的功劳,但若是朝廷向他们借粮,就是朝廷为了赈灾积极运筹,是朝廷是汗阿玛您心牵百姓苍生,如今灾情紧急,儿臣以为,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将眼前这关挺过去再说。”
胤礽低声劝着,心里清楚康熙虽然不愿意,但眼下没法子最后还是只能妥协。
沉默了片刻,康熙叹了叹气:“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胤礽低下了眼:“儿臣遵旨。”
从春晖堂出来,胤礽没有直接回瑞景轩去,而是绕了个弯,去了另一边胤禔的住处,也没让人通报就大步走进了门去。
院子里,两个丫鬟正扶着大福晋董鄂氏在散步 ,胤礽一眼就看到她那尤为突出的肚子,微挑了挑眉,走上了前去。
董鄂氏显然是没想到太子爷会突然来了,意外之下倒也没失态,俩人见过礼,胤礽听她说胤禔在书房里,便直接找了过去。
胤禔也同样没想到胤礽会主动上门来,听了人进来禀报先是一愣,随即就迅速起身迎了出去。
胤礽已经到了房门口,伸手一推就将正要出门的人给推了进去,然后脚一勾,将房门给狠狠甩了上。
房门口的奴才们互相看一眼,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胤禔被胤礽推得措不及防差点就往后栽了下去,又被胤礽一手拽着衣襟给扯了回来,然后一推一拉间俩人交换了位置,胤礽将人推靠在门上,倾身就覆了上去。
“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