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各样的门路始终连东边的院门都进不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便无需再提了。左右这两天便会有旨意下来。”
左手端起一杯阿浅刚刚沏好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边喝边想,右手在桌面上用中指轻轻有节奏的敲击着。
陈阿猛给的信其实白兰早已经看过了。
是一张雪白的泥金笺,一字未写。
她揣摩不出这信的意图,只是也不敢随意丢弃,一直放入信封里藏着贴身的地方。
王氏的眉头又蹙成了一团,捶着胳膊深深的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恹恹的。
“这消息也许不准,青草她也许信口胡说的。都知道依月古城是个死地,娘子救过殿下,如何会派娘子去那里的。”阿浅立在一侧低声劝慰道。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王氏又长吁短叹起来。
她这一叹气带的屋子里气氛都压抑起来,想想关外的乌孙匈奴和柔然汗人的铁骑和彪悍的传闻,心先都凉了一半。
“这如今怪得着谁?娘说了,不叫你作妖,你偏不听。好生生的要了赏赐,便是不回长安总有江南可去。回头许个好人家便是了。如今可怎地是好?春风不度玉门关,关外是何种地方。这一下可如何是好……”
“娘如何知道依月古城不是个好去处?如今都是道听途说,不可全信。”白兰淡淡的止住了王氏的抱怨声。
“谁不知道?娘子,我可是听外头的人说了,关外依月古城就是流放的罪人的地方。区区三年,任了六个县令,全部都死在任上了。”自驿站的事情之后,夏灯凡事小心翼翼,白兰说甚便是甚,凡事白兰说的无不应和,此时却和王氏一样犹豫起来。
白兰不说话,这十几日的事情渐渐的在脑海里回放。
青草那夜走的实在蹊跷,后来还是麻花过来传了小话,说她托了吴先生的书童,搬到东边贴身伺候殿下去了,往后便不与她们一处了。
那夜的火来的古怪,灭的更加古怪。
只是太守府里和殿下的人都守口如瓶,东边别院从那日起便彻底隔绝起来。
出事的第三天,青草特意回来了一趟,说殿下被火烧伤了。
人虽然还活着,脸却是毁了。
那样的容貌竟然毁于一场火灾。
白兰想起他那双灵活又有侠气的眸子,想起长长如黛的双眉,想起驿站里他手心的温度。
可惜了那张脸。
听说殿下如今脾气更大,动则要打要杀的。
身边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或打或罚,从前宫里带出来的除了青草得用,那些小黄门也撵的远远的。
前两日倒是青草又来了一次,穿了一身水蓝色簇新的云锦长衫,披了月白色暗花的云袖,一条鱼鳞裙袅袅娜娜的。
她挑着细细的长眉笑盈盈的道:“奴是给白长史道喜的。”
夏灯和阿浅都忙围过来问道:“甚事?”
“娘子又要升官了。”
“哦,如今青草的消息竟然这样灵通。”白兰猜是依月古城的县令,但是并不好漏出来。
“殿下心疼谢家六娘,说是叫娘子补了依月古城的县令的缺,一路照应谢家人过去的。不必去西凉了。”青草的眼睛灵活的转来转去,笑的双眉弯弯的。
县令,七品县令。
实缺,一方父母官。
对于没有任何正经官场出身的白兰来说实在是大大官了,是殿下的承诺。
可是依月古城却不是个好地方。
六郎死在了凉州,九郎在依月古城外被人掳走的,至今杳无音讯。
他们都是李姓的皇亲国戚,同十三郎一样是郡王的儿子,尚且不能保全,何况他人?
几年里朝廷派了六任县令,都是有去无回,死在了依月古城。
死因不明。
可当白兰打探到这些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是定局了。
“娘,儿想了这几日,这差事儿必然是要去的。”白兰想了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
西行驿站的桃花林里,殿下曾经说过,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叫她有朝一日不要推辞。
她以为只是让她做长史挡挡雷,原长史是个幌子。
依月古城的县令才是那个要她不能推辞的官。
“这……”
“娘跟兰儿是不一样的,我已经寻好了镖局,叫人护着娘回长安。银子虽然不多,回去求求王家,艰难些,总比关外强。这样我只身前去,倒是了无牵挂了。”白兰的右手轻轻的中指在桌面上来回敲着。
“娘子,你一定要去么?再去求求殿下,你救过殿下命,他若是看在从前的份上,或许就改主意了呢。”夏灯红了眼圈。
其实要是真有转换的余地,出事前的那夜,殿下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筹划绝非一日之事,应该是自驿站她求官开始,殿下便已经定下此策。
自行路来,难以见到殿下,白兰以为是江南的旧臣阻挠的缘故,此刻才顿悟,也许那就是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