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那样的事,即使?血缘关系已?经分明,父子?之前的裂痕也早已?无法弥补,被怎样猜忌怀疑,都是应当的。
曲萧道:“此事璟王殿下请放心罢,是我心思阴暗,半生糊涂,如今真?相大白,我也已?经遭到了报应,心中?痛悔无地。眼下唯望……众人平安,断不可能再做出什么错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您的威胁也十?分有效。”
这话与?其是说在对靖千江保证,倒更像是冲着曲长负说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曲长负只当没听见曲萧在说什么,向靖千江道:“那为了璟王能够继续当英雄豪杰,而不是乱臣贼子?,我可要?好好保重了。”
“嗯。”靖千江看着他说道,“保重吧,不然上天入地,也要?找你算这笔账。”
这句话被他说的霸道又?温柔,曲长负完全没被吓到,只是一笑,靖千江顿了顿,眼中?终究也带了笑意。
时间紧迫,西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攻来,早一分便是多了一分的先机,靖千江放完狠话之后?没再磨叽,直接点了几名得力的手下,动身出发。
剩下的人继续留在大厅中?,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但是经过方?才靖千江撂下的那番话,难免让每个人心里都有种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的感觉,因而一时静默。
不过话又?说回来,曲长负也值得别人如此对待。
他平时看起来冷淡少言,但只要?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大部分都心悦诚服,甚至愿意掏心掏肺,不顾生命安危,这份人格魅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这是天生就应该站在高处的人啊。
说来他们父子?都很有能力,只可惜在亲缘方?面似乎颇多遗憾。
大家正在心里这样想着,就见曲长负慢慢喝了两口?茶,忽然说道:“璟王对我,真?的不错。”
“……”
呃,虽然是有目共睹的事……
但咋还显摆上了呢?
严恽感念曲长负救他的恩情,笑着附和道:“是不错,是不错。璟王殿下重情重义,跟曲大人的感情令人羡慕。”
曲长负道:“嗯,其实我想,耶律单也同样很好。”
严恽:“……???”
曲长负说:“方?才我在城外劫持了他,又?将他放走,当时他明明可以一声令下,让乱箭将我射死,或者趁我手中?没有人质的时候当场将我生擒,但耶律单没有这样做,可见留了情面。”
“甚至如今,他还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停止攻城,给?我们时间休整,真?够意思。”
这都是哪跟哪啊!
要?是换一个人,这番自我陶醉的话说出口?来,恐怕要?恶心的人连午饭都吃下不下。
但曲长负气质出众,清雅如仙,他坐在这里,似乎天生就有资格让任何人神魂颠倒,就能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要?不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几乎都要?信了这番鬼话。
耶律单哪里是想手下留情,他是怕了好吗?!
众人神情各异,唯有曲萧面色如常,甚至双眼还微微一亮,道:“你想把这番话宣扬出去吗?”
曲长负这个计策很好,他激动之余脱口?而出,说完话之后?才意识到对方?是谁,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小心地等待着儿子?的反应。
曲长负停了停,没看曲萧,“嗯”了一声。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嗯”,竟让曲萧觉得鼻子?一酸。
好在此时严恽已?经疑惑说道:“曲大人、曲御史,你们父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倒是给?我们也解解惑啊。”
曲长负道:“耶律单的母亲当年曾经是西羌出了名的美人,年轻时跟公主交好,经常出入宫廷,听说令不少皇子?都为了她神魂颠倒。可惜最?终却仓促出嫁,被指给?了耶律将军这名不解风情,醉心战事的武夫,后?来又?生下了耶律单。”
严恽也曾经听说过这件事,但不知道曲长负此时把它讲出来做什么,莫名其妙道:“那又?如何?”
曲长负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时有不少人都怀疑耶律单的母亲曾经跟如今的西羌王有私情,其实耶律单更是西羌王的私生子?,所以才能得到这般爱重。虽然传言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他身上战功赫赫,也足以被几位有心大位的皇子?防范嫉妒……”
曲萧垂下眼去。
“哎呀,真?是妙计!”
没有注意到他们父子?之间的异样神情,严恽听了半天,总算会意了,不由觉得十?分兴奋,一拍大腿说道:“所以将这些话散布出去,就可以让耶律单被人猜忌,使?得他军心不稳了!”
另一名官员忍不住质疑道:“可是大人,这个计策好是好,但现在要?挑拨离间,动摇军心,只怕是不太能来得及了罢?”
毕竟流言的传播需要?时间,要?将曲长负方?才暗示耶律单对他手下留情那番话一直传遍西羌,使?得其他人找到对付耶律单的把柄,从?而再怀疑他通敌,这个过程可不止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曲长负说道:“诸位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些话说给?那些猜忌忌惮耶律单的人来听,自然是来不及了,但是传到耶律单的耳朵里,还是很快的。”
“第一条谣言说给?耶律单手下的将士听,让他们质疑耶律单当时没有追杀我的意图,从?而对于他的命令产生怀疑,而不能绝对服从?。”
“第二条谣言则是说给?耶律单听,关于‘他是西羌王的私生子?’这件事传的越开,耶律单就越要?谨慎行事,防止他因为功劳过大而成为别人想要?对付的对象,行动间自然会缚手缚脚,更进一步令人怀疑他的用心。”
严恽听的浑身发寒,不得不暗暗庆幸当初收拾朱成栾的时候,他被苏玄说动,站在了曲长负他们这一边,不然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脑子?太可怕了。
曲长负道:“我并非此地长官,只是出个主意让各位参考罢了。至于究竟要?如何安排,最?终还是要?看知府的意思。”
他起身,微一颔首:“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