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兵杀进来了!”
起初只是几条街能听到,继而整座城都开始混乱。
看似牢不可破,封钉了许多木板,还被石块死死堵住的城门竟然被一斧一刀地劈开了。
这时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十不存一,吓得转身逃跑的人比死在圣莲坛刀下的人还要多。
距离城门五丈开外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率先冲进来的逆军不查,直接栽了进去。
坑里竖了铁刺尖刀,一时间惨叫声连天,仿佛无间地狱里传出的鬼嚎。
奈何后面的人要往前冲,前面的人看到惨状也退不了,竟然硬生生被挤进了坑。
瞬间这座坑就被人命填平了,后面红了眼睛的逆军什么都不知道,踩过碎石跟尸骸,挥舞着兵器进到城内,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庞大繁华的城池。
悬川关高大坚固,却是一座要塞,里面没有民房商铺。而益州自陈朝起就变得穷困,到了楚朝虽然恢复一些,但也不可能江南腹地荆州有千百年历史的府城相比。
“哈哈哈。”
怪笑声伴随着追杀挥砍守军的混乱声响,火光映着一片猩红。
城墙上,残缺不全的肢体跟鲜血往下撒落。
许多驻守在城门第二道防线的兵卒是勇气拼杀的,可是摸到落在自己头上身上的残肢碎块,淋着这断断续续的血雨,顿时乱了,不是惯于沙场的老卒,又怎么扛得住这样的冲击?
随着身边同伴越来越少,再见逆军状若疯虎的模样,纵然有脑子清醒的将领极力呼喝,溃败之象还是逐渐蔓延。
本该调度守军的韩福将军,正被亲兵家仆架着逃下城墙,他背后一道伤口还在冒血,手里还拿着一张弓,目眦欲裂地狂吼着。
他原本有机会带着荆州精兵逐一射杀那些像鬼魅一般登上城墙的魔影,因为率先被砍杀的只是普通士卒,府城的城墙宽且厚,有足够多的空间挪移施展,结果那些没用的役夫,跑得活似生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就跑还大叫大嚷动摇军心,以至于城头那些士卒也不肯奋力杀敌。
韩福怒极之下斩杀了一个逃卒,非但没有震慑住众人,反倒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圣莲坛教众蜂拥而至,都想杀韩福拿首级邀功。
一阵慌乱的拼杀后,双方死伤惨重,荆州精兵的箭袋也空了。
这时脚下城门被破,后续箭支跟兵力支援都跟不上,韩福麾下这股精兵只能被迫撤下城墙。
等看到城门后第二道防线摇摇欲坠,火光冲天,天授王大军摧枯拉朽一般踏平了阻碍,直冲内城的景象时,韩福胸口一阵憋闷,哇地一声吐出血来,竟是生生气晕了。
所有失衡,都是从守军过于惊慌毫无节制地投掷了太多石块圆木开始。
韩福错判了逆军进攻的架势,以为日落之后攻势就会终止,又看低了逆军的能耐,见逆军伤亡惨重只觉得十分痛快,巴不得这些贼寇贱民死得更多一点,像踩蚂蚁一般。
就这么一个迟疑,一个错判,随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韩福恼羞成怒。
就跟很多犯了大错的人一样,韩福转念一想,便觉得自己的错误其实不打紧,真正的罪过应该算在旁人头上。
“懦兵怯卒,无用矣!”
韩福昏昏沉沉地被亲兵掐了几下人中救醒后,立刻痛骂荆州军无能。
“将军?”
“走!”韩福拾起一杆长矛,摇晃着站稳了,随即狠厉道,“三军不肯用命,城池如何能守?现如今只有杀出去,投奔宁吴,为荆王报仇罢!”
这句话一说,勉强给残存的荆州军将领挽回点面子。
再说谁也不想送死,搁这当口顶着逆军的冲杀去救荆王,嘴上表表忠心就成了。
内城的荆州权贵官吏已经傻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逆军抵达南平郡府城的第一天,甚至第一夜还没过去,城池就破了。
——这城墙是纸糊的吗?
无边的荒谬与惊愕充斥脑海,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甚至因为起得太急,发了中风。
披衣而起,急急出门的人不知有多少。
毕竟他们距离贼寇,甚至距离横死,就差一道内城的城墙了。
守内城的将领带领的是更精锐的士卒,严阵以待,总算守住了逆军第一轮撞击,给官吏权贵们争取了喘息之机,不至于让他们衣裳还没穿整齐就被劈死家中床榻上。
但这喘息之机,或许不如没有。
半个时辰后,荆王脸色惨白地在诸多盾牌的护持下,勉强上了城楼。
只冲着外面瞧了一眼,他就直挺挺地昏过去了。
——逆军手持火把,汇聚成一道道洪流,火光下的扭曲面孔仿佛恶鬼。
他们停在一箭之地的射程外,不吭声,只用发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城墙。
城中到处都是惨叫哀嚎,看不见被杀的人,只有炼狱般的景象。
***
孟戚踏着尸骸石块进了城门。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