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话,是在下贪睡了。”墨鲤连忙道。
明明没事,其他人却以为他受惊不轻,争着来搀扶他下楼。
墨鲤推脱不得,只能跟着他们下楼,借着暗窄的楼梯,赶快把“多”的皱纹去了,复敛气垂眼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
待热水净面、漱口,换了一套衣物之后,墨鲤这才完全恢复成昨日的模样。
慈汇堂的学徒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只能当是墨鲤没睡好。
药铺门口已经有病患在等着,虽没有急症,但让人一直等着也不太好,太阳刚出就很热了。于是慈汇堂两位大夫跟墨鲤轮换着用了早点,就去前面坐诊。
另一边,袁亭依仗着轻功跟熟知地形,很快绕到了一处暗巷。
这里的气味有些难闻,残余的污水漂浮着杂物。
袁亭落足处是一块较为干净的地面,回头却见孟戚无声无息地立在一根拴马桩子上。
这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拴马桩,还会雕成好看的人像兽形,就是半根摇摇晃晃的木桩,可能拴骡子更多一些,不太牢靠,估计连体型较大的狗都能蛮劲把木桩拔了跑掉。
现在更是被洪水泡得腐朽了,整个歪着,除了狸奴,谁敢往上站?
孟戚这会儿站得比袁亭高一截,他的鞋履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尘土污渍。
这条暗巷可不短。
洪水退后,墙壁除了水痕,还有青苔跟脏污。
除非脚不沾地,始终踩在半人高的墙壁以上,落足又轻而无声,更在尘土飞起之后已经远去……
袁亭瞳孔收缩。
好半晌,忽然才发现自己师父不见了。
他正要脱口质问,好在脑子及时冷静下来,意识到刚才的动静太大,又在风行阁门口,哪有不查探一番的道理。到时候他不在,鲍掌柜也不在,下面的人不起疑心才怪。
“这边。”袁亭扭过头,硬邦邦地说。
暗巷很深,还左拐右绕的。
袁亭这次特意留神了背后,发现某人真的鬼魅一般,忽隐忽现。
袁亭以为这人是故弄玄虚,让自己看不到他的踪迹,结果孟戚某次消失的时间长了一点,袁亭惊疑地停住脚步。
没过一会,一个轻飘飘的身影从墙那头的屋檐翻了过来,手里多了一个细绳扎好的纸包。
纸包外面有杏花标记,正是城里有名的点心铺。
袁亭仔细一算,那家铺子可不就在这里的对街拐角吗?
孟戚这是一边在屋顶上走,一边搜寻卖点心的铺子?
袁亭气得都要懵了。
这要换成平常,如此嚣张的行径、欺人太甚的行为,他说什么都忍不下去。可是经历了方才那一场闹腾,袁亭已经看出来孟戚就是这么个目中无人的性子,他今早找上门也不是真的要打,而是想在鲍冠勇面前揭穿孟戚的别有用心,孟戚要是动手才正中他下怀呢!结果没想到孟戚跟自家师父的关系,这下简直一败涂地。
但败归败,袁亭心里依旧有一股气,他冷着脸带人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宅子。
这是一所空宅,县城并不繁华,总有一些屋子卖不掉,又没人住。
风行阁掌握着城里大大小小的消息,袁亭知道在哪些地方谈话足够隐蔽,还不会有人注意。
宅子很小,却很干净,显然有人一直打扫。
袁亭黑着脸,手上却不慢,还熟门熟路地从墙角摸出一罐茶叶,将装满水的茶壶放上小炉子。
东西十分齐全,他拿着也很顺手,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孟戚挑眉,轻讽道:“看来今天有人存心闹事,‘下山虎’?虎啸山林,连山都不要了的虎,真真有恃无恐!”
袁亭压着怒气,给炉子添了火炭,沉着脸说:“孟国师不用指桑骂槐,我所恃者,绝非师父。”
“哈!”
孟戚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要不是鲍冠勇,袁亭至少也得鼻青脸肿小半个月。
“掷暗器入窗,确是……不妥!”袁亭咬牙道,“只是以你二人的武功,那暗器根本打不中。”
况且孟戚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哦?打不中,不会出事,就可以乱砸?”孟戚也沉下脸,他才不搭理这是谁的徒弟。
江湖人跟读书人都很看重师徒辈分,可是军中不是!同僚之间可以讨教,上官可以点拨下属,做将军的还能找兵卒讨教养马的方法,尤其鲍冠勇做过楚朝边军教头,真要论起来他徒弟都能塞满这座县城了!
孟戚是不想论这个,其实他还教过鲍冠勇几天兵法。
昔年十四岁的小将,大家担心这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不小心折了,都有意无意地在鲍冠勇面前露过一手,让小将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领兵打仗万万不能犯了自大的毛病。
后来留着鲍冠勇在边疆,也是担心他年轻气盛会闯祸,加上鲍冠勇喜欢在军中不乐意过太京那种被御使盯着吹毛求疵挑刺的日子,于是让他在军中慢慢立功,培养威望,将来好接手——
算了,哪还有什么将来。
孟戚想到鲍冠勇被诬陷夺官流放,又重病不起,这才遇到了那个姓裘的。昨日鲍冠勇装病,袁亭急着为他求医的样子不似作伪,心里的怒火就稍稍减了几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