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眼。
她花瓣红唇向上一扬,气场全开,走向门口。
海客也是厉害,居然从女人的红唇认出来了她是谁。他撞了下宁火,「她是和你一起参加节目的。」
「哦。」宁火看过去一眼。
那人走得很快,高跟鞋,大长腿。
「但她不是素人。」海客又说:「VL工作室签约的新人,有一部新戏要上。估计要给新戏艹热度。哎,娱乐圈竞争非常激烈,你不能再懒惰下去了。」
「嗯。」宁火继续看手机。
他正在翻看黄一衍的微信。
她的动态只有一张本命乐队的照片,朋友圈封面是乐队吉他手的单人照。她介绍时,眼睛明亮如珍珠。
於是宁火记住了,这是滚石百大吉他手的第24位。
黄一衍的微信头像是一个抱着吉他的漫画女孩,拉下的嘴角和她一模一样。这是天桥上的一位老人家画的。
那时,距离宁火和她第一次关系才没几天。
天桥上,老人家摆着两个画架,地上放着一个陈旧的铁碗。
宁火低腰,扔了十块钱。再拉起黄一衍的手。
老人家喊住了他。
宁火回头。
「后生仔。」老人家眯着眼,「无功不受禄,给你画一幅。」
「就画她吧。」甯火指指黄一衍,「她拿一把吉他,扁着嘴,不高兴。」
她横他一眼,正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
后来,他扫描了漫画,抢下她的手机,给换了微信头像。
她一直没有再换回来。
甯火戳了戳黄一衍的头像,低低地说:「注孤生。」
「说谁呢?」海客的桃花运非常惨澹,他对这种话尤为敏感。
宁火收起手机,「有没有恋爱综艺要请冰山女嘉宾的?」
「没有。」海客假笑一声,「我要是制作人,第一时间踢走这种。」
宁火笑了下。
「我说。」海客压低音量,「你的单身协定,签了就签了。节目组没时间查你的情史,但是你一定要安分。只要你成了公众人物,鬼眼睛是甩不掉的,你越红,鬼越粘。稍有不慎就掉陷阱。」海客自己当过娱记,娱乐圈的暗涌,他了若指掌。
「知道。」宁火思考的是如何藏老婆。
「你真知道就好。」海客说,「对了,明后两天陪我去D市车展。」
「车展?不是姜迎夏去了嘛。」车展是女模的场,甯火从来不接。
「她是去工作,你就跟我去玩呗。接下来一个月会很忙,我要放松放松。大保健。」最后三个字在海客嘴里兜圈,最后软绵绵地才吐了出来。
宁火反问:「我不是要安分吗?」
「你禁欲,我保健。」
这时,会议室门一开,一群人走了出来。
海客终止了闲聊。
合约签完,丁导介绍了另一个执行导演,姓张。
张导说:「过几天彩排一次。」顿了下,他问:「是模特?」
「对。」海客应声。
「那应该习惯镜头了。拍摄现场有几台摄像跟着,自然放松就行。」
「好。」
走出了电视台,海客端详宁火,「你真是什么地狱角度都好看。」
换言之,上天赏饭吃。
宁火这几天去了邻市。
黄一衍心一狠,租了一个小房子,趁着他离开的日子,打包好日常用品,搬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於她,於他,婚姻都是隐藏炸/弹。
他飞锦绣天,她行荆枣路。
世上最不可信的是浮在嘴皮的真善美。在自由裁量之中讲道德,这道德可玄乎了,无标准,不成形,因人类的共情而存在。
和弦改几个音符,加上厚颜无耻,当然可以横行霸道了。世道沦丧至此,黄一衍迎面的是千军万马。因此,她就要将混沌大军收为己用。
她的心力不足以应付宁火。
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像。
从前的宁火绝不是嬉皮性情,他已被明望舒后遗症全面入侵。
明望舒说,婚姻是责任和忠诚。
他完美贯彻了这个理论,在万千花丛中禁欲,再跟名义妻子履行责任和忠诚。
黄一衍一时想不起,明望舒还说了什么……
宁火回到家,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黄一衍最喜欢穿的那双小白鞋不见了。
直到在茶几看到了字条,他才肯定,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溜了。
字条:一个月后,邬山镇见。
钢笔黑字晕了墨水,印在宁火沉静的瞳孔里,如同砂锅里翻炒过的花生豆,滋滋地冒着火气。
「想得可美。」他平静地说完,双手捻住纸张,上下一扯成了两半。
「一个月」三个字成了单独的一张。
甯火拨了黄一衍的电话。是忙音。
微信上找。果然被拉黑了。
他去了露台。地上落花绿叶,原来放置拾音器的角落空荡荡的。
他在房子走了一圈。除了她的日常用品和吉他,其他东西还在。
洗手台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他的洗漱用品。刺眼得很。
他拉开抽屉。
两人的结婚证叠得整整齐齐。
他拿起,翻开。
拍照那天,黄一衍穿的是黑T恤。
宁火也是。
「黑衣的结婚证照还是比较罕见的。」摄影师说:「女方能不能笑一笑?你一生难忘的日子。大笑,大笑。」
宁火悄悄在她耳边说:「我昨天看到新闻,你的那位吉他手排名又前进了。」
她看他一眼,转向镜头时浅浅笑了。
宁火回到客厅坐下。静默了许久许久,他忽然抬脚一踹。
茶几和地面摩抆,拖出长长的吱呀声,直到撞上了沙发。茶壶杯子劈里啪啦掉落。
宁火远山一样的眼睛,铺满层层叠叠的屏障。
这次他是真的不伺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