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星儿当时守在窗外,也觉得这老头哭得可怜极了。她对云倚风道:“张大人好言好语劝了他几句,不过倒是什么都没答应,只说让他回去安心休息,照顾好身体要紧。”
季燕然问:“你怎么看?”
“我吗?”云倚风回神,“若许家当真只有这一桩命案,那许老太爷提出的种种补偿,的确算是仁至义尽,甚至有些主动请罚的意思。百姓知道以后,顶多骂一句许秋旺不是人,而整个许家依旧是清清白白、一等一的大善人。”
可要是许家不仅仅这一桩命案呢?
光鲜亮丽的躯壳下,会不会还藏有更多污秽的秘密,而张瑞瑞仅仅是最无足轻重的其中之一,她像一株嫩芽,看似柔弱不起眼,根须却深深扎在最暗无天日的地下,此时倘能有个人用力一拎一抖,只怕就会扯出更多肮脏的往事。
若真这样,那许老太爷看似真心悔过的种种举措,也就有了另一种解释——为了尽快结案,让风波迅速平息。
恐怖童谣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而百姓的种种猜测亦从没断过,有同情许家的,也有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这天灾一般的横祸,老天爷是会随随便便降下的吗?八成是许家在发家时做了亏心事,才会遭此灭门报应。
季燕然继续道:“在这种时候,若官府能将许秋旺的罪行公之于众,民间关于‘善恶有报’的说法也就得到了印证。就像袁氏把所有罪责都推给许秋旺一样,许老太爷也想这么做,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只能乖乖被整个家族顶出来,挡在暴风雨的最前头。”
灵星儿咂舌:“那可是许家的长子啊,百姓平日里对他尊敬极了,算是十八山庄的活招牌。许老太爷却连一句情都不求,反而催促张大人快些张榜,引百姓都去唾骂许秋旺,如果的确是为了隐藏秘密,那他们这些年到底做什么了?”
是啊。云倚风皱着眉头,也在想。
许家这些年,到底做什么了?
……
翌日清晨,季燕然和云倚风一道,踩着微微细雨进了府衙。
张孤鹤正在院内活动筋骨,他辗转一夜未眠,此时有些头晕脑胀。
“瓶子?”
“是。”季燕然道,“装化尸水的瓶子,在府衙吗?”
张孤鹤点头:“自然,收做证据锁在柜中了,下官这就差人去取。”
那白瓷瓶是随尸骨一道,从枯井里被挖上来的,看着尚且完整。云倚风用一块白布垫着捏起来,对着灯烛看了半天,吃惊道:“这……这是红鸦教的东西?”
张孤鹤闻言吓了一跳,赶忙凑过去,就见在那斑驳瓶底,果然有几道细细的凹凸痕迹,横七竖八扭在一起,虽说奇诡,却也看不出什么邪教的标记。
“这标记古老,见过的人极少,瓶子又被腐蚀过,所以大人不算失职。”云倚风道,“只是万万没想到,这许家竟真同红鸦教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