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2)

饭馆是搭起来的棚子,用粗布和木栅栏一道道隔开。何贵妃坐在最里间,正冷冷地想着这许多事,桌子对面,谢令鸢坐了下来。

……好吧,德妃主动来找自己了。

看在谢令鸢主动来搭话第三次的份上,何贵妃好似也没那么不高兴了。不过仍然是虎着脸不说话,鼻子里哼出个疑问句。

店老板将切好的牛肉和馍馍送上来,何贵妃咬了一口,被硬得硌了牙。她放下手中的馍,干脆也不吃了,谢令鸢见状,问道:“要出去走走么?”

见德妃似乎是有话要同自己讲,何贵妃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不过心情还是愉悦了起来,掀开棚子,往外面走去。

棚子背靠一片树林,何贵妃走在前面,踩着厚厚堆积的落叶,谢令鸢跟在后面,她昨晚就想找个没人的时机探问,一直未能找到机会。

参天古木遮蔽了阳光,何贵妃转过身,见谢令鸢一路踌躇,似乎是为难又斟酌的模样,便道:“你有什么直说便是。”她还能怪德妃不成?

谢令鸢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昨夜山上总是有人,我便没好问出口。你……你前两日在山上,有没有遇到过……咳,就是……没有受伤吧?”

何贵妃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最心惊的事,还是被问出来了。

被山匪劫掠,此事传出去,别人都会揣测她名节有损。果然,谢令鸢不也这么怀疑她吗?

德妃问这样的话,是出于什么用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何韵致内心一直揣着一件很复杂的心事。

这心事太复杂, 问不出口, 自己也消化不来。

自从知道皇帝出宫,她第一念头就是——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倘若她能把皇帝请回宫,必然能在青史上留一笔,稳坐皇后之位。

所以,在肃武县获救, 看到谢令鸢时, 其实她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

先是喜悦, 最初蔓延心头, 后又逐渐被别的猜忌所取代——德妃必定也是来找陛下的, 目的也是为了争得皇后之位。

不然, 为什么要冒着这般危险, 远赴千里之外?

甚至还笼络了三位嫔——白昭容、林昭媛、武修仪, 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且不提林昭媛那些云里雾里的罪名, 白昭容可是被陛下金口玉言赐死的。可如今,她们却光明正大跟着德妃——可见, 太后与皇帝必然是十分信任德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私底下与谢令鸢达成了什么商议,才将二人交给她。

而武修仪, 更是背后有怀庆侯的兵权势力, 如今也站队了德妃。想来怀庆侯与豫章谢氏,大概已经私下结盟了——武将勋贵和世家文官,简直可怕。

“真可怕……”她轻轻自语。

可怕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 这些利益的交换,家族的结盟,以及——德妃对她用的阴谋手段。

谢令鸢为什么不杀屠眉?

到这一刻,何韵致终于想通了!

屠眉的存在,就是她的污点;屠眉活着,就会有损她的声誉!

昨晚她要杀了屠眉,德妃却唱了反调,丝毫没征询她的想法,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越过她下了决定——她们德妃小团体,将她排挤在外——武修仪也赞同不杀,白昭容愿意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林昭媛这方面随意德妃。

所以谢德妃大势已成,风头无俩。

何韵致就是在那时候,蓦然警觉,自己没有了主导权。

——她贵为众妃之首又怎样?德妃一样架空了她。

所以,明明获救之后,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疑问想问,譬如白昭容活着是怎么回事,譬如究竟何时才能杀了屠眉……都不能问了。

时机不对。

她昨夜期待着德妃主动向她解释,又何尝不是希望相信德妃,希望谢令鸢对她没有坏心算计?

身为何家精心教出的长女,身为和皇后暗斗的贵妃,她却居然对其他妃嫔,生出了如此单纯、天真的热切愿望,并最终被浇灭,失望了——谢令鸢最终也没来向她解释,还敷衍地说自己前夜是晕倒。

所以,谢令鸢扣下了这么多人证,只为攥有贵妃的把柄,在后宫相争中得到优势吧。如今,她甚至故意问出了这种问题——你被**了么,贞洁还在么?你还配当皇后么?

这样赤-裸裸的恶意,这样不加掩饰的摊牌。

何韵致冷笑了一下。她长相随太后,那瑞凤眼平时看人带了点儿含情的样子,此刻闪动的全是冷光。

忽然是觉得没意思极了。

也许并不是谢令鸢手段狠毒,毕竟后位之争,根由不在她们俩,而是背后的何家与谢家的争夺,所以她们俩的个人意志都不重要。

她已经尽量避免与德妃发生这些利益冲突了,她不对德妃使阴谋诡计,不搞什么宫斗陷害。可是她不去犯人,人却不会放过她。

也许谢令鸢自己也很无奈罢……利益攸关又如何能谈情谊,她也必须要遵从谢家意志,在乎谢家的荣辱与兴衰。

所以,自己有什么好气愤的?本来也是自己抱了不切实际的愿望,权力斗争不容儿戏,不是几句姐妹情深可以揭过的。她们身在局中,背后落棋的却是家族。

何韵致转身往回走,踩着堆积的枯叶,“沙沙”的破碎声,将谢令鸢甩在身后。

哪怕内心帮谢令鸢开脱了这么多理由,但这样的德妃,她实在没有办法面对。

谢令鸢关心地问完话,怔怔地看着贵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冷笑拂袖绝尘而去,背影甚至有两分凄冷无奈的意味。

她赶紧伸出尔康手,‘我也没直接问出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