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等不来他唱,她就舞动着手中的皮影,自己一个人,为他织完了那出祈盼了一生的梦。
“那个坐在茶雾后打扇微笑的人,一定是娘子了。”
“一株淘气着攀爬花架的葡萄,用它酿出天下最美的酒,可以让甘醴流入心房,映出心爱的人的倒影。”
“那酒很灼热,能让人看到乱花迷人。”
还养了狗。
屋子里挂了云绡的床帐。
摆着自己亲手雕的木雕。
夏天酿了酒。
冬天腌了菜。
“他留了一句信,梦中茶雾旧黄昏,终作十年心曲十年灯。她也回了一句,蕉窗夜雨笙歌散,依稀半生烟雨半生人。信压在窗台上,很多很多年。”
“有人离去了,也在等着。”
“一直等着。”
。
快入夜了,殿外点起了灯光。徐徐地照耀着,温暖,宁静。
灯花偶尔摇曳,跳跃着,仿佛是在唤她,看它一眼。
何容琛转过头,看那夜中也明亮的光晕。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满面是泪。她平静地擦掉眼泪,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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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飘到了翌日,宋逸修被送出宫外安葬。何容琛下令,送去宋氏郡望,广平。他的族人都葬在那里。
他想家。
她悄悄去送他。马车沿着宫道缓缓启程,在青石板上碾过,发出笃笃声,仿佛遥远的宿世轮回,沉埋于她这二十年的宫闱岁月中,载着他渐行渐远。
一瞬间,令她想起当年初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世间,总有很多东西,是不随时光而改的。
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夕阳将她拉出长长的身影,几乎触到了那背驰而去的马车,如时光蹀躞而行,如黎明跬步走远。
马车驶出宫,在关门的缝隙中渐渐远去。那宫门沉重地阖上了。
它这般高,关住了她玲珑怀春的心,关住了他意气风发的一生;隔开了他深情凝望的视线,隔开了她寂寞萧索的岁月。
——那雪落的,可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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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清悟从那片落雪纷纷的识海中走出,不知不觉的,抬起头,远处已是连环梦的战场。
仿佛经历了一场余韵悠长的梦,过后是一枕黄粱。
隔着硝烟纷纷,远处,谢令鸢还站在春明门外等他,神色半是焦虑半是怅惘。
郦清悟收起惆怅,穿过箭雨与厮杀,赶到她面前,手中现出了山海剑。
他正准备带她,想办法跃上城墙,谢令鸢却摆手,示意不用。
她站在这里等他的功夫,早就想好怎么才能上城楼了。
郦清悟不解,看到谢令鸢跑到远处,爬上了投石车。
投石车后,几个士兵正要发射攻城蛋。车上是巨石。谢令鸢一把抱住了那个比她人还大了几倍的石头。
郦清悟目瞪口呆,随着攻城兵一声令下,巨石被远远弹出,石头上还扒个人,谢令鸢抱着石头,被发射到了城楼上!
“……”郦清悟捂住眼睛不忍卒睹。
谢令鸢能在识海里小范围织梦,快要挨着城楼时,她松开巨石,身轻如燕地几个点漂,踩着女墙避开,石头砸在城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碎砖落石纷纷炸开。
她抱着女墙的一角,稳住身形后,向郦清悟挥了挥手,示意他学自己。随后几步爬上城墙,扶着腰四下张望。
郦清悟没有效仿,他又跃上了临车,站在高处,将山海剑扔了出去,剑在空中飞旋,他从临车上一跃,空中借山海剑一点,而后也跃上了城墙。
山海剑打着旋,飞回他手中。
二人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地上了城墙。忽然,身后传来利刃破空的“嗖嗖”声,箭矢纷纷,带着令人震颤的力道,疾射而来!
郦清悟抬剑一一挡住,谢令鸢抱着头往前跑,看到韦无默时,将她一推,扑倒在地,用身子护住了她:“这里太危险,跟我走!”
若是韦无默死在识海里,就性命不保了。
“德妃?”韦无默被按在地上,一怔,好半晌认出了谢令鸢,她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摇头道:“我不能走。”
她还穿着那身松花绿的织锦缎女官服,身上被乱箭擦出血,血晕染在衣衫上,变成了褐色。谢令鸢替她急,忘了自己身上,都还留着从武明玦梦里带回的一身伤,替韦无默按住了伤口。
“为什么?”
韦无默支起身子,没有看她,一向美得刻薄的网红脸上,却有着岿然不动的坚毅:“……我答应了人。”
谢令鸢知她的九星宿命诗,却也不解。
——韦无默对宋逸修的承诺里,似乎没有和太后同生共死吧?同生共死,也轮不到韦无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