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女忙上前替她擦拭,她却顾不得去换衣服,满脑子都是那日大殿上,老虎盯着她,双目猩红的那一幕。
其实她回宫后私下也琢磨过,虎豹为什么第一个扑的就是她。她猜测过是不是自己长得太招人了,以至于虎豹都被迷惑。
可是德妃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她先前自欺欺人、刻意回避了的事实。
是谁嫉恨她美貌,竟不惜放出虎豹来咬死她?
抑或是栽赃陷害?
可是她虽然貌美,却是整个后宫里,人缘最好的高位妃嫔了。只要她想,她就能和任何人打好关系——陶淑妃与她交好,沈贤妃也待她和善,除了贵妃与她相看两厌,再从九嫔到下面的婕妤美人,她就没得罪过什么人!
。
丽妃想不明白,然而也容不得她揣测了。
“姐姐意思是,本宫若是参加马球比赛,赢了便可以将功赎罪?”
谢令鸢点头。丽妃反应挺快,可见后宫女子虽平时装傻娇憨的,但在事涉性命时,都心思灵敏得很。
“那是自然。并且,就算是输了也不会怪到你们头上,这女子赛乃是我所提倡,赢了众人有赏,输了我一人承担。”
她也不会让她们输的。
。
丽妃心里计较一番,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脸上立刻浮出真情实意的娇笑:“德妃姐姐说的什么话,既然看中了妹妹们,妹妹自然是不胜荣幸,当拼尽全力赢取比赛,即便有什么意外,也是和姐姐一同担着。”
她的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当然是不是真这么打算就二说了。谢令鸢也不往心里去,丽妃心里警醒,知道这比赛输不得,便够了。
*****
邀请了八夫人后,九嫔本可以不必拜访。但谢令鸢还是去找了皇后手下的钱昭仪。
钱昭仪的居所,是承欢殿。听这宫殿的名字,也知道她颇受爱宠。
谢令鸢走进承欢殿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暖气,还不到生炭盆的时节,钱昭仪宫里竟然就已经生起了炭盆,可见不是用了宫里的例份,而是私房钱贴补。
钱昭仪是以夜明珠照明。殿内没有燃灯烛,却比灯烛更为明亮温润。
承欢殿的装点也十分奢华,多宝阁上摆的都是琳琅玉器,名贵琉璃,在光下折射出璀璨光彩——只比重华殿更奢华。
谢令鸢暗叹,这钱昭仪啊,替皇后管账的时候,还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这天府星君可真是落陷的够彻底的。
宫人见德妃来了,马上跑去了殿内通报。谢令鸢脚步也没停,几步就跟了进来,停在了外殿。她是德妃,其实要进内殿都可以直入。
出乎她意料的是,钱昭仪正坐在外殿里,在做针线活。听闻宫人禀报后,她手被针扎了一下,赶紧放下手中活计。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钱昭仪白胖的小手翻账册很是灵活,但做针线就显得笨拙了一点。谢令鸢有点奇怪,按说她有宫女,自然是不需要亲自动手做这些的。
再瞄了两眼,发现钱昭仪是在改一件衣服,地上还有裁下的多余的布料,她就一条条地卷成绢花。
钱昭仪本来害怕她,然而想到那日御宴,德妃还让手下的小内臣救了自己,心里一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不成滋味。
虎豹行凶一事,导致她最近心里都揣了心事,连堆笑都勉强。她迎了谢令鸢来坐:“德妃娘娘亲自驾临,不知是为何事?”
谢令鸢先牵起她的小手,摸了两把:“十指连心,这都扎出血了,先叫宫人来上点药吧。”
钱昭仪登时出了一身麻麻汗,德妃握着她的手,待宫人将金创药送上来,竟然亲自为她上药……钱昭仪还不敢挣脱,只能一边感觉指尖**,一边抬头望向大殿房梁。
谢令鸢一边给钱昭仪上药,一边道:“我知道昭仪妹妹那夜受了惊,特意带了礼物来看望妹妹。”
对于天府星君,登门拜访也要合乎对方喜好。钱昭仪爱财,谢令鸢就送了一方水头很好的四合云纹玉如意。果然,钱昭仪听了,眉头都要稍稍舒展了一些,方才的麻麻汗也被迅速遗忘了。
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弯了弯:“谢娘娘美意,臣妾却之不恭!”连客气的推一推都没有。
见她放下了些戒备,谢令鸢才道:“本宫今夜前来,是为了昭仪妹妹。那日御宴上,虎豹肆虐一事,各方追责是少不了的。昭仪主持办了这场御宴,发生了这样的事,必然也逃脱不了责难。”
话音甫落,钱昭仪的脸色就白了。黝黑的瞳仁里,折射出惶恐。
这何尝不是她这几日担心的问题?一旦被责罚,她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落入泥淖的痛苦,钱昭仪这辈子不想品尝第二次。她只想往上爬,有无数的财宝,有稳重的靠山,一辈子少受点苦。
谢令鸢观察她神色,温声道:“本宫可以帮昭仪将功折罪。”
这么好心?
钱昭仪带了点警惕地看了一眼德妃,不知道对方存了什么样的算计。
“请娘娘赐教。”
谢令鸢将御前一事讲给她,尤其是北燕要从后宫挑女子去和亲的事。
这个钱昭仪自然是听说了,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和亲的事,比这屈辱的亦有之。男人其实大多是利益重于情义的,怎么样最合乎利益便怎么样做,不会考虑她们女子,所以钱昭仪并不为奇。
她爹虢国公不就是典型这种人么。
她觉得德妃娘娘才是大惊小怪。
“若昭仪肯参加两国比赛,赢了北燕,届时论功行赏,就算虎豹一事追责,你也可以拿来将功折罪啊。”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