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初冬的夜晚,天好像不是慢慢变黑的,而是白昼先无声无息层层消退,然后再从堆得高高的书堆里抬起头,天就已经黑透了。

月亮也不是非得等天黑了才出来,当天色从浅色转向深蓝,它就已在头顶开始渐染出一圈光亮,再缓缓地随时间越来越亮,直至月满霜河。

高中晚自习的铃声响了第叁次,学生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匡语湉在校外的干道边被人拦住。

冬天的风从河上吹过来,一阵比一阵凌厉,她穿得单薄了些,把脖子缩到衣领里,听对面长相清秀的男生说话。

“我喜欢你。”

“我们可以一起考大学,去一个城市也行。”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呢,你喜欢我吗?”

匡语湉听得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茬,直到男生把一捧火红的玫瑰花递到她怀里,她才回过神。

一大束玫瑰开得很艳,妖娆的红色上沾着点点水珠,晶莹欲滴。

匡语湉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她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清醒了点儿,忍不住笑起来。这让她略显清冷的五官显得甜了许多。

“好漂亮啊。”

她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花的。

男生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你也很漂亮。”

全班二十来个女生,属她笑起来最动人,他一眼就中意她。

虽然老师总说学习为重,但不也有句老话么,哪个少男不怀春,对待感情直白点没什么不对。

就是有一点令他感到挫败,匡语湉听他的表白听得看起来在走神,也就在他拿出花的时候兴奋了一下。

男生把花往前递了递,还想趁此机会加把劲,再接再厉说点什么,身后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匡语湉手上的玫瑰花被人一把抓住,猛地丢回他怀里。

他受了惊吓,心脏扑通一跳,紧接着被一道强硬的力量用力往后拽,拽得他脚下几个趔趄,差点一脚踩空摔到路面上。

“你……”

话没说完,被另一声兴奋的惊呼打断。

匡语湉一对上那双深邃而明亮的双眼,整个人就兜不住了。哪儿还管的上什么花不花的,往前跑了几步,整个人都扑到他面前,伸手拽着眼前人的衣袖,使劲攥紧。

“宁凛!”

她惊喜地欢呼,眼睛亮晶晶的,“你回来了?!”

警校放假时间严格,进出都有管制,他不像高中那会儿那么自由,和她联系的次数也大大缩短。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匡语湉很早以前就听他说要回来了,又紧张又羞涩又期待,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没想到宁凛先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的喜悦骤然迸发,溢于言表,看得身边的男生一愣。

他懵了。

匡语湉也有这种吃了兴奋剂一样的时候?

她刚刚明明看起来都快睡着了。

宁凛轻哼了一声。

他反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整件兜头罩到匡语湉的身上。衣服上有他的体温和他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个子高,衣服比她大了好多,穿在身上将她包裹地很彻底。

宁凛脸色很不好看,“再不回来这绿帽子都要戴我头上了。”

匡语湉微微涨红了脸,小声嘟囔:“你又在瞎说。”

这人果然混,一回来,就这样冤枉她。

但他回来了,她还是好高兴啊。

她好想他。

宁凛伸手箍着匡语湉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

一转头,看到那拿着玫瑰的傻逼还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他想到刚才匡语湉抱着玫瑰的样子就来气,拧着眉,冷声道:“看什么看,滚远点!”

这话说得不客气又刻薄,男生眉头一皱,眼神登时变了。

他冲宁凛喊:“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话!”

他是谁?

宁凛笑出声来,伸手到外套下,准确地捏住匡语湉的脸颊,当着男生的面,在她唇上咬下去。

用的劲儿真大,一点也不像接吻,像在她嘴上发泄怒气,粗鲁又野蛮,咬得她唇皮都破了。

“嘶……”匡语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被人盯着接吻,让她全身泛起一股肉麻。

“你别这样。”她小声说,“还有人呢。”

宁凛单手搂住她,他口袋里有烟,他也喜欢抽烟,当着匡语湉的面他从来不抽,可现在他很想来一根。

宁凛烦躁地骂了声,盯着那男生扫了两眼,声音很凶:“不想挨揍就麻溜儿点滚。”

他的长相是那种瞧着很斯文的,咋一看不像混混,当然也不像刑警,这要在古代,他得是个文弱书生。

但他发飙起来足够凶,凶到冲淡了这股文气,终于有了那么点儿流氓味儿。

男生被他吓得一抖,不说话了。

宁凛没理他,拽着匡语湉的手,半拖半抱地将她带走了。

冷风萧瑟,他外套底下就一件黑色短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匡语湉才发现他这次回来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已经有了些许从少年过度到青年的味道。

鼓胀的肌肉下,男性的荷尔蒙明显。

她抿嘴,微微笑起来,想到了一个具体名词,为这种味道命名。

是男人味。

她被他带着往前走,一路上经过一盏盏的路灯,耳边回绕着河水流淌的声音,头顶是缀满星星的夜空,浪漫不期而遇。

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