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找他和好的,甚至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他困在三清殿,无事不得外出,她若不想见他,有的是法子。
她决定了的事情,他再冷嘲热讽李夜城也无用。
想明白这个道理,李斯年忽然便笑了。
在目前,在以后,李夜城在程彦心中的位置只比他重,不会比他轻。
有那么一瞬,李斯年很想改变这种局面。
他不想再看到,自己以为程彦会给他的东西,穿在李夜城的身上招摇过市。
那个画面,碍眼极了。
寒风拂过,院子里枝头上的积雪扑簇簇落下,李夜城说完那句话,抬脚便走,并没有打算与李斯年长篇大论争执的意思。
李斯年轻笑一声,一句话,便让李夜城停下了脚步:“如今北境战事不利,北狄步步紧逼,这种情况下,长公主还不肯把天山牧场的事情告诉你们?”
李夜城转身,碧色瞳孔幽深,上下打量着李斯年。
长公主还朝时凌虚子曾找过长公主,甚至还告知了长公主克制北狄的法子,让长公主日后出征的时候用上——当然,这些都是市井流言,属于无稽之谈。若凌虚子这般神通广大,北狄这般好对付,大夏也不至于近百年来饱受北狄的侵扰了。
李夜城低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尽管是市井流言,他还是试一下。
战事继续拖下去,对夏军百害而无一利,更是会让阿彦心烦。
他不想看到阿彦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的阿彦,当是如耀眼太阳一般,光灿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李斯年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推我去竹林。”
李夜城将一串祈福香囊挂在腰间,推着李斯年去竹林。
仙鹤在莲池起舞,舒展着双翅,见李斯年来了竹林,便冲李斯年唤了几声,振翅飞了过来。
李斯年轻抚着仙鹤鹤顶,漫不经心对李夜城道:“与北狄作战,主要依靠骑兵,大夏无好马,便天然占了劣势。”
“若想在战马上与北狄并驾齐驱,便要夺下天山牧场。”
李夜城皱眉道:“此事我知道。”
北狄更知道。
天山牧场周围是险峻高山,易守难攻,北狄为提防大夏夺取天山牧场,更是驻扎了重兵防守,长公主几次三番派兵试探,不仅无功而返,还折了很多兵力在里面。
次数多了,长公主便没再提对天山牧场用兵的事情了。
李夜城看了看李斯年,问道:“你有办法?”
他一直挺不能理解李斯年的自哀自怨的,他觉得李斯年在三清殿的日子并不差——他还是镇远侯的独子呢,可沾上了胡人血缘便是人人喊打,李斯年最起码有凌虚子护着,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寻常人能得凌虚子一两句指点,便能改变一生命运了。
偏李斯年的心思手段全部用在了坑害天家上面,把阿彦气得够呛。
想到这,李夜城狐疑地看着李斯年,有些怀疑李斯年话里的真假——阿彦那般聪明的人都被他算计了去,换成旁人,只怕会更惨。
李夜城道:“边关是苦寒之地,稍微不甚,便会葬送数万将士性命。”
“李斯年,你的话,想清楚了再说。”
谢家人坑害十万将士战死边关的事情,大夏经不起第二次了。
李夜城冷声道:“若你如谢元一般,我纵然身死,也要从地狱之中爬出来取你性命。”
李斯年轻笑,道:“放心,你们那些人,还不值得我浪费心机。”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做与不做,看你自己选择。”
前几日下了雪,竹林清幽,甚少有人来此,地上的积雪无人清扫,厚厚地堆在一起。
李斯年俯身捡起一根竹枝,在雪地上画着天山牧场的地形图。
“天山牧场虽易守难攻,又有北狄重兵把守,但并非铁桶一块,我曾研究过上古书籍与凌虚子给长公主的天山地图,又根据星象推衍天山地形,发现一个极其隐秘的小道。”
李斯年指着地图一角,道:“你带兵从这里走,再让长公主在外面佯攻,里应外合,必能拿下天山牧场。”
李夜城眼睛轻眯,怀疑李斯年是不是存心消遣他,冷声道:“这是一条河。”
“有毒,剧毒,且不会结冰,除非肋下生双翅,否则不可能从这里通过。”
李斯年道:“此河上古名唤洗星池,传闻贤臣蒙冤,天降大星坠入此河,此河才变得剧毒无比。”
李夜城眉头微动。
这些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他幼年是在边关长大的,关于那条河的传说他听过不少,因为有剧毒,世人便唤做毒河,至于洗星池来历,却从未听说过。
李斯年的声音仍在继续:“洗星池只有在危燕冲月之日才会毒气消散,千里冰封。不过洗星池外面被浓雾笼罩,世人只其有毒,不敢善入,结冰之事才无人得知。”
“危宿值日凶也,去不去洗星池,你自己思量。”
李夜城剑眉紧锁,深深看着李斯年画下的地图。
李斯年瞧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道:“富贵险中求,以你半夏半胡的身份,若无不世战功,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小翁主身后的侍卫罢了。”
“可小翁主,生平最不缺的,便是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