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说这些,那就从旁的角度将话说得重一些,只要引起文旌足够的警惕,最终也是殊途同归,达成她的目的了。
任遥在心里辗转过千般念头,正直着眼睛兀自出神,忽觉肩胛一热,仿佛有滚烫的烙铁隔着她身上那层薄薄的寝衣透入肌肤。
文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目含炽热,声音中带了几分甜腻诱哄:“阿遥,这些事还是留着明天再去操心吧,这大好的夜色,不要虚度了……”
任遥觉得文旌变了。
从前的文旌是个顶正经的人,一揽羽袖,清风皓月,仿佛尘世间的半点尘埃也沾染不到他的身上。
可如今呢。
如今他纵着自己算是彻底堕入红尘俗世里了,沾了满身的胭脂香粉,不光不觉得腻,反倒无比狂热着魔,着魔得任遥有些……吃不消了。
任遥躺回榻上,慢慢平缓着自己的气息,浑身湿透了,寝衣紧贴在身上,她不敢挪动身体,因为动一下,就像有车轮碾过一般。
她抚着平坦的腹部,歪头看向躺在自己身侧的文旌,一本正经道:“南弦,你是想让我给你生个小南弦吗?”
文旌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柔光潋滟地垂眸看她,轻声道:“我原本是很想有一个小南弦的,可这几日咱们在一块儿,我又觉得晚几年再生也无妨,咱们两个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任遥幽怨道:“可你总这样……我应当很快就会有的。”
文旌一下子紧张起来,支起身子抚着她的腹部,问:“那怎么办?你现在还太小,这样会不会对你的身体不好?”
任遥幽幽道:“你要是不想对我身体不好,就不要每次……”她红了脸颊,终究是糯糯地将怨言咽了下去,只是泄愤似得捣了捣他的肩,拉过被衾将自己的头蒙上了。
第二日清晨,文旌早起去上朝,任遥独自拥着被衾又睡了一个时辰,才在冷香的轻唤中醒来。
她趿上软鞋刚要站起身,谁知身体的重量甫一由腿支撑,当即传来一股刺心的痛,跌在地上直接起不来了。
冷香忙上来扶她,往床上打眼一看,神情一肃,安顿好了任遥,便去掀被子。
玉兰白的被子衬面上沾着斑驳血渍,不像葵水,不是一大摊,而是极浅极小的血点点,绵绵的流了一长线。
这几日都是她值夜,在外面听着里面动静,算着次数便觉得不妥,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害臊,忙唤进侍女姑姑们将任遥带进帐内,给她检查身体。
下面果然是撕裂开了,老姑姑一边给任遥上药,一边念叨:“造孽啊,这么不知道爱惜身子,将来可有的罪受。”
任遥“咝咝”地呼痛,听得冷香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道:“现下知道喊疼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就纵容着二公子吧,瞧瞧他还能把你折腾成什么样!”
任遥气鼓鼓地抬头瞪她,咬着唇不说话,慢慢涨红了脸。
冷香猜到了她是年纪轻面皮薄,又自幼没有母亲教导,在面对夫君时,纵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些话也是既不好意思说也不会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小侍女们退下,让老姑姑留下,叮嘱任遥:“让姑姑再教教小姐,这回儿可得好好听着,不许再偷懒了。”
冷香合上门时,老姑姑耐心谆谆的声音正飘出来:“上了榻,夫妻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小姐不必害臊……这些事还有许多花样,既可取悦夫君,自己又不疼的,小姐可别太实诚了……”
‘吧嗒’门页合上,连同这些声音也一并关在了屋内,冷香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思忖片刻,决心找一找文旌,尊卑要紧,小姐的身体更要紧!
今日凤阁事多,若是放在成亲前,文旌事无巨细全过问一遍至少也得到亥时才能回来。但他新婚燕尔,心上缠着游丝,惦念着家中娇妻,连午饭都没吃,快马加鞭到酉时,将事物规整完毕,一刻也等不得地赶回了家,想着应当还能赶上在家里吃晚饭。
文旌素来体力好,脑子快,这种节奏不在话下。只是可怜了一甘凤阁署臣,被丞相差遣得团团转,好容易一天熬下来能喘口气,却见丞相大人一刻也不耽搁地披着晚霞出凤阁回家了。
纷纷感叹:这世间果然只有温柔乡才能彻底改变一个铁石心肠的英雄。
文旌一回家,便被冷香拦到僻静处。
“小姐自来娇生惯养着,身体娇嫩,经不得磋磨,公子得多疼惜些,可不能像这几天那般由着自己性子来,您可是痛快了,小姐可遭了罪。”
文旌很是迷茫地看着她。
他自幼只知苦读诗书,对风月之事就是一张白纸,家中又没有上年纪的女性长辈教导,他又看不惯京中显贵动辄狎妓、纳妾的行径,更无处觅得这方面的经验。
因而对冷香所说很是纳闷,遭罪?怎么就遭罪了,明明是很快活的事。
冷香瞧他一副呆样,心下明了几分,只觉得好笑。在心底默默嘲笑了一番,又觉小姐果然是没看错人,二公子自是清风皎洁、表里如一的人,没在花丛里沾过身,才会有这等表现。
她原本对文旌的怨气少了许多,耐着性子跟他讲了好些事。
文旌这才知道,原来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
有些事对男人来说是纾解、是快活,但于女人而言,却是痛的。
有了这个领悟,他不甚肯定地回想,自己昨夜应当也没有太粗鲁吧……后来阿遥还哭了,他还以为她是在撒娇,难道是痛得?不会吧,他没有那么用力,他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
饶是把自己昨晚的行径粉饰了一番,再回到任遥身边,看着她发乌的眼圈和略显惨白的脸色,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因此愈发将娇妻捧在手心里,费尽心力想要弥补。
这一夜任遥睡得很安稳,身边的文旌也很规矩,甚至在她睡得迷迷糊糊,嘤咛喊渴时,感觉身侧人立即掀被下榻,给她倒来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下去。
可是睡到后半夜,任遥半寐半醒间依稀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她翻了个身,摸向身侧,却摸空了。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枕边果然空空凉凉,文旌不知去哪儿了。
任遥坐起来,循着外面的声音走出去,又顿下,回来取了文旌的外裳,脚步轻盈地出去,隔着一架绫花木的屏风,听见外面传进文旌刻意压低却难掩怒气的声音。
“本相说过此人重要,要小心看管,刑部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人死了!”
来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也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听文旌道:“把所有接触过他的人收押严密看管,不许外人接触,等天亮了本相亲自去审。”
那人连连称是,走了。
文旌在外面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才返身回来,绕过屏风,正碰上任遥站在那里,他纤密的睫宇颤了颤,脸色很是灰暗,道:“延龄的内官,那个重要的证人死了,这都怪我,早知他关键,就该看得再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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