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善长不会给谢再兴任何翻身的机会,他利用谢再兴谋反案继续离间朱元璋和朱文正,一再怂恿鼓励朱文正给岳父谢再兴求情,求朱元璋网开一面,放过谢再兴和剩余的谢家人,但是当着朱元璋的面,他又表达了对谢家翁婿三人的忧虑,由此朱元璋对朱文正五分的忌惮,变成了十分。
恶果是朱元璋对谢再兴谋反案没有详查的耐心,只想尽快杀了谢再兴结案,因为在朱元璋心里,谢再兴,朱元正,徐达翁婿三人的威胁太大了,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将一切可能消灭在发迹的时候,不会原谅任何人的背叛。
另一方面,李善长收买了李文忠的手下,在义乌之战中,乘乱杀死了谢再兴灭口。
为了毁尸灭迹,李善长命人将谢再兴的尸首撞进麻布袋子里,在马蹄下踩得粉身碎骨,碎肉扔进河里喂鱼,所以李文忠沿河撒网似的搜索,一直找不到谢再兴的下落。
家人自缢,谢再兴失踪,弟弟谢四谢五绝望中接受了张士诚的招降,但李文忠念在和谢再兴,徐达,朱文正三人的交情,一再苦劝谢氏兄弟,保证不杀他们,谢四谢五本不想背叛朱元璋,实在逼得没法子,才被迫接受张士诚的招降,他们觉得李文忠是大将,还是朱元璋的亲外甥,说话应该可靠,于是放下武器开城门投降。
可以一切都晚了,此时的朱元璋不可能再听任何求情和劝告,徐达,朱文正,李文忠,甚至李善长也假惺惺求情,他冷酷的对谢四谢五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不到半年,朱文正被朱元璋栽赃谋反,夺官圈禁,郁郁而终……
而真正的背叛者李善长则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写大家应该能看明白了吧,朱文正和谢再兴谋反案是大明初期的两大奇案,基本无解,以上是我自己根据一些史料的推断
☆、第205章 盛极而衰
谢再兴和朱文正死于奸臣的算计和君王的猜忌,还有死不瞑目的谢家满门以及鸾凤夫妻,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一起被葬送在李善长的算计里。
看完那些散落的账本和书信,徐妙仪基本可以推断母亲小谢氏之死的真相。当时刚刚“叛变”的谢再兴怀疑军中藏着奸细,他从张士诚那里盗出若干账本,顺藤摸瓜,揪出了徐达身边的幕僚周奎。
谢再兴威胁周奎一起投靠张士诚,其实是为了从周奎那里得到更多的背叛者名单,而周奎当年是李善长推荐给徐达当幕僚的,明面上是徐达帐下谋臣,暗地里其实是李善长的心腹。
李善长作为朱元璋最器重的文臣,官员升迁调遣,财务大权几乎都由他掌控,,所以心腹们虽然明面上各有其主,但都知道其实跟着李善长才能长长久久升官发财的道理。徐达对周奎虽也很好,但对于周奎而言,李善长的知遇之恩和提拔远大于徐达的恩德。
所以周奎见谢再兴有所察觉后,立刻告诉了幕后主使李善长,李善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斩尽杀绝。论理,徐达是周奎的东翁,但大难当前,周奎毫不犹豫的用重金收买一批亡命之徒,在雪地里对徐达的妻女斩尽杀绝,背叛了翁主之契。
整个护送队伍被屠杀干净,小谢氏自尽,徐妙仪失踪,徐达搜寻数年都没有消息,周奎以为寒冬腊月,一个娇生惯养的七岁小女孩无法自保,肯定冻饿而死,尸骨也被野狗分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大明建国,李善长为丞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奎这种心腹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当了吏部右侍郎,朝廷四品大员。明面上以为是看在徐达的面子上提拔周奎,其实是李善长为巩固势力,编织党羽,党同伐异而为之。
李善长几乎算无遗策,心思缜密,唯独漏掉了七岁的徐妙仪,而这个大家都以为葬身雪地的小姑娘,将来成为了李善长及其党羽的掘墓人。
成年后的徐妙仪通过出现在黑市上母亲箱笼的遗物、借助明教的眼线,找到了第一个凶手赵千户,通过赵千户寻到了买/凶杀人的周奎。
面对徐妙仪的严刑逼供,周奎为保护妻儿,将罪行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交出李善长。徐妙仪杀了周奎,伪装成书房失火,毁尸灭迹。但当京城传闻徐达之女依然在世时,周夫人瞬间明白了丈夫之死不是意外,八成是徐妙仪或者徐达杀了丈夫。
周夫人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黄俨,但那时候黄俨还不确定徐妙仪的身份,况且还顾及看徐达对这个失而复得女儿是否认同等复杂形势。但是周夫人复仇心切,顾不得那么多了,私底下收买一些亡命之徒刺杀徐妙仪。
本来周奎认罪处死,一切会归于平静,徐妙仪以为周奎是罪魁祸首,复仇成功。但周夫人刺杀失败,还被牵扯上了毛骧,北元世子,惊动了徐达,靖江王朱守谦,甚至皇上都开始起疑了,沉寂十年的旧案由此死灰复燃,迫使黄俨亲自出手,毒死周夫人灭口。
但黄俨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被明教的狐踪长老发觉了,狐踪借此契机,制定了计划,引火烧山,想要点燃徐妙仪的仇恨,刺杀朱元璋。
狐踪命明教设了一个局,将十年前逼绍兴谢家举族悬梁自尽的一个官员引到时常闹鬼的谢家老宅门口处死,并制造了惊吓而死,冤魂复仇的传闻,引诱朱守谦和徐妙仪继续查案。
狐踪失算的是他低估了徐妙仪的洞察力,这个丫头根本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她得到了朱棣帮忙,找到了谢再兴案的卷宗,没有直接去绍兴,而是按照卷宗里发现的疑点,先找到了寒山寺的栾小姐、接下来去金华开馆验尸、按照永安郡主提醒的藏宝图,去西湖湖心小岛碑林拓碑文……
黄俨的党羽遍布亲兵都尉府,因此徐妙仪的各种举动几乎都瞒不过他的耳目,黄俨派人在背后各种围追堵截,截断线索,逼死栾小姐,甚至下狠手放火烧岛,想要彻底将徐妙仪灭口。
可是关键时刻,燕王朱棣带人来救徐妙仪,燕王是亲王,一旦他出事,皇上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黄俨不敢再轻易动徐妙仪了。
好运气开始往徐妙仪这边倾斜。
徐妙仪揭示出来的疑点得到了证实,洪武帝当年的确对谢再兴和朱文正动了杀心,但不表示他甘心被人蒙蔽,登基之后的朱元璋疑心比当主公时还重,他快刀斩乱麻解散了亲兵都尉府,命义子毛骧组建锦衣卫,监察百官。
黄俨的耳目由此被斩断,开始举步维艰,更要命的是徐妙仪依然不肯放弃,像只疯狗的撕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纵使如此,徐妙仪的力量依然远远不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李善长。
可李善长却莫名的惶恐不安起来了,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
李善长想起十年前朱元璋四面楚歌,地盘几乎被陈友谅和张士诚瓜分殆尽的时候,朱文正在洪都以五万对陈友谅三十万大军,谢再兴以一万残军对抗张士诚十万大军。
翁婿两人明知力量悬殊,却死不放弃;看似不可能的胜利却接连奇迹般发生了。
这就是运道,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李善长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天意的眷顾,当年逃亡的七岁小女孩,或许是他命中的克星。
黄俨最终钻进了徐妙仪和锦衣卫联手设的圈套,李善长最厉害的鹰犬被抓,黄俨在比地狱更煎熬的诏狱里即将油枯灯灭,线索即将再次中断、命运似乎再次眷顾李善长时,徐妙仪发现了碑林石刻诗歌的涵义,再次掘开了鸾凤夫妻的坟墓,同时也铲下了李善长墓穴的第一锹墓土。
京城,韩国公府。
北风肃杀,李善长行走在无边无边的风雪路上,有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在唱:“投至狐踪兴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知他是魏耶?知他是晋耶?”
李善长循声而去,突见前方一个灯火通明的祠堂,祠堂门口,一个穿着银白色鱼鳞盔甲的大将一边磨剑,一边歌唱,抬头笑道:“你来了。”
“谢再兴?”李善长冷冷道:“你已经死了很久了。”
谢再兴抚着光亮的剑刃大笑,“好久不见,老朋友,你已经老啦!”
李善长打量着谢再兴,他永远停留在壮年时的模样,相貌英俊,意气风发,李善长即使在梦中也淡定自若,“活人当然会变老,死人就不用了。”
谢再兴持剑而立,欣慰的看着手中如秋水般的长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识。我外孙女在外磨砺十年,你我恩怨将要有个结果了,这柄剑厉害着呢,不愧为是我谢家的血脉。”
李善长冷笑道:“你想要什么结果?我当年怎么毁了你,就会怎么毁了她。”
谢再兴说道,“其实是什么结果,你心里很清楚,自己进来看看吧。”
言罢,谢再兴推开了祠堂大门。几十个大大小小的人形悬挂在房梁上,这一幕李善长曾经在谢家祠堂里亲眼见过。
李善长说道:“是你无能,祸及全家。”
谢再兴说道:“你仔细看。”
李善长走近祠堂,抬头看去,猛然发现面前悬梁自尽之人的面容十分熟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