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2982 字 26天前

其实那壶鸩酒要是真的到了太子妃吕氏肚子里,范尚宫说不定还活着。

胡善围袖子里笼着吕太后给的名单,她当时说梦话都是这句内官不得干政的宫规,可是十五年后,她才明白,身为内臣,怎么可能真的不干政?

京城是大明的心脏,而后宫则是心脏中的核心,大明名利场的顶端,在后宫当差,每日和帝后、太子等大明权力核心人物打交道,怎么可能对政治没有影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宫变震荡,夺嫡争储,身为女官,后宫大管家,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背景人物?

只是出于身份特殊,她不能史书中留有姓名罢了。

反正干政不干政都有危险,那就干政吧。

范尚宫聪明一世,谨小慎微,见风使舵,总是会准备挡箭牌,以方便推出去当炮灰,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不也在沉船里,看着浸入的江水漫过身体,在绝望时死去吗?

为什么女官就一定要受制于人、当炮灰或者牺牲品?

我们也是人,也是有感情、有各自立场的人,我们是打理后宫的工具,但不只是工具。

女官也可以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在各股势力里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在政治必将遭遇大变时,发挥自己的作用,达成自己的诉求和利益。

女官不能总是被动的接受君命、完成君命,然后被政权交替时的洪流残忍的绞杀在历史前进的巨轮中。

胡善围决定改变这个局面。

看着冰冷的铁碑,胡善围渐渐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一股久违的力量觉醒了,就像初进宫时的时候那样,充满了斗志和力量。

胡善围摸了摸袖子里的名单,一个借力打力的连环计在脑子里形成了。

之后,连日秋风秋雨,太阳就像初嫁的新娘,害羞的闭门不出,偶尔赏脸,也是用云朵做的帕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屋子里潮得被褥都能挤出水,睡觉前,宫女们都要用熏笼烘一烘被子。

突然一日,一阵强北风袭来,吹散了笼罩天空已久的乌云,微弱的晨光中,宫人拿着扫把打扫东西长街,却像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蓦地定住了。

天亮后,得到消息的马皇后赶到西长街,胡善围已经到了,命令宫人封锁了整条西长街,从其他地方绕路。

西长街的路基被雨水泡软了,出现塌陷状况,一夜之间出现了六个大小不一的坑洞,有的坑洞齐腰深,有的似乎深不见底,就像一口井,里头是浑水。

后宫被雨水浸泡后出现地陷是历史遗留问题了。

由于南京城看似扭曲的城池是为了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星象连线走势,北斗加南斗一共十三颗星星,正好对应南京城的十三道城门。

大明皇宫位处象征帝星的紫微恒上,以达到天人合一的绝佳风水效果。而这里曾经是燕雀湖,当初高祖皇帝为了这块宝地,填湖造地的工程甚至比地上的皇宫还费人力物力。

高祖皇帝乃是一代雄主,开国之君,他认为人定胜天,填个湖不成问题。但是大自然也有她自己的脾气,老娘好好的一个湖,千百年来都是个湖,突然把老娘给填了,还在上头建房子把老娘压得死死的,真以为老娘好欺负吗?

于是后宫地基每年都在下沉,中间低洼,两边高,只要遇到雨天,雨水往后宫倒灌,后宫简直可以看海了。

这次出事的是西长街,年轻力壮的内侍推着碎石木桩等物驾轻就熟的回填坑洞,但是最深的那个坑洞不仅没有回填,反而在上头搭了一个木架子,木架上悬着一根绳子,有人在里头打捞东西。

没错,就是高祖皇帝亲笔所书的“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十一字铁碑。

毕竟是先帝爷的东西,胡善围不敢自专,请了马皇后过来。

“捞上来没有?”马皇后问道。

胡善围摇头,“这个坑太深了,里头还有积水,目前为止,下去潜水的人都没有找到铁碑的痕迹,可能已经沉到湖水淤泥里头去了。下一步微臣打算命人先抽干坑里的积水,再往淤泥下面挖。”

马皇后亲自捡了一块石头,往深孔处投掷,咚的一声,仿佛泥牛入海,“竟然如此之深?”

胡善围说道:“刚才试过了,最长的竹竿都打不到底,这个坑比水井还深。”

马皇后看着坑坑洼洼的西长街,“这条街是贯穿西六宫的主道,日夜都有禁军巡逻,若一直这样圈着,终究不便,抽水寻石碑太耗时间,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重铸一块铁碑取而代之吧,把坑先填起来,修好道路。”

“娘娘英明,微臣这就吩咐去办。”胡善围应下,又指着到处远处的长春宫,“长春宫也出现了地陷,房子没塌,但已经成了危房,微臣已经吩咐守屋的宫人搬离出去,以免将来出人命。”

前朝嫔妃除了张太嫔,全部殉葬,目前东西六宫只有翊坤宫和延禧宫住着建文帝两个并不得宠的嫔妃,其余全部空置,留了几个老宫人看守房子,冷清的几乎白日都能闹鬼。

马皇后点点头,“人命关天,胡尚宫做得对。”

胡善围说道:“宫里地陷越来越频繁了,现在秋高气爽还好,一旦到了冬天雨雪,还有春天的梅雨季节,还会更厉害。总是这样缝缝补补的终究不是办法,得想个长久的法子,解决地陷的问题。”

马皇后一筹莫展,“皇宫只有三十一年就破败到这个地步,纵使高祖皇帝也始料未及,听闻高祖皇帝还想过迁都,重新则风水宝地建皇宫。可是皇上刚刚登基,不忍劳民伤财,只能先凑着住。幸好后宫人口简单,只留几个完整的宫殿,也足够住了。”

洪武朝后宫庞大,一个宫殿住着好几个,甚至十几个嫔妃挤在一起。建文朝就不一样了,小妾规模估摸连地主的小院都赶不上。

胡善围说道,“既如此,后宫服侍的人也要削减,人一旦闲到无事可做,就会无事生非。”

马皇后点头道,“本宫也有这个想法,劳烦胡尚宫着手办遣散宫人一事。”

建文帝在前朝听到这个消息,关心高祖皇帝立的铁碑,连忙宣胡善围觐见。

胡善围详细说了西长街的情况,“……皇后娘娘爱惜民力,西长街又那么重要,就命填平坑洞,重铸铁碑。微臣已经要工匠日夜修补,三日之后,西长街可恢复通行。”

建文帝忧心忡忡,“地基脆弱,缝缝补补不是长久之计,天天拆东墙补西墙,也有失皇家体面。看来大明不是迁都,就是重勘风水宝地另建皇宫。”

朝廷为了迁都还是搬家争吵不休时,朝野内外流言蜚语盛行:后宫频频地陷,甚至连高祖皇帝亲自立的铁碑都沉到湖底,这是高祖皇帝不满建文帝逼死皇叔,贬五个皇叔为庶人而发的雷霆之怒。建文帝忤逆不孝。

第178章 套中套

后宫地陷、高祖皇帝立的铁碑平地消失,陷入地基不知所踪,这是九泉之下的高祖皇帝死不瞑目,为六个儿子们鸣不平啊!

尤其是死了全家的湘王。

湘王一家子拒绝“认罪伏法”,全家关在王府里自焚,也不愿意像其他亲王一样被贬为庶民,终身圈禁在凤阳老家。

湘王朱柏,性格也如松柏一样高傲苍劲。身为高祖皇帝的儿子,他自有骄傲的资本,能文能武,“性嗜学,读书每至夜分”;在武力值上,他“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而且善于言谈,广纳贤能,修了一个景元阁,专门用来“招纳俊乂,日事校仇,志在经国”。

不仅如此,他的审美也是超然绝尘,“遇山水胜境,辄徘徊终日”。

还有,他信仰本土道教,自号“紫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