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江春入旧年 老胡十八 3596 字 1个月前

哪晓得那黄毛丫头与她耳语几句,她就奋笔疾书起来,难道是解出来了?!那还得了?自己居然被胡家丫头给比下去了,自是告起小状来。

江春:……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同学!

胡沁雪被唬一跳,本就做贼心虚,耳听着夫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若是让他晓得自己作弊,怎会这般丢人……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果然,窦夫子来到小沁雪旁,说了句“为学生者贵在自重,若力有不逮,大可光明磊落交出来。”

其实在江春听来,这些话倒也不算重,只是实事求是而已,自己错了大大方方接受就是了。但处于萌动期的少女,神经之敏感之脆弱,自然不是江春这成年人能理解的。

果然,少女沁雪心内装了个转换器,窦夫子的话被转换成了:女学生不自爱!

意气上头的小姑娘又羞又恼,直将小脸憋成了红柿子,“哗啦”一声站起来,将那做了一半的卷子给交了,拉着江春就出了学舍门。

江春顿时后悔起来,自己不该误导她的,其实做了半辈子老实人的江春自己也不是能作弊的人,只将才见她抓耳挠腮,动了恻隐之心就冲动行事……像胡家这般家世,子孙自是从小就被教导君子之道的,自己这般……嗯,有点儿误人子弟了,罪过罪过!

不过还是要感谢徐二那大愣子,及时浇灭了小沁雪将将萌芽的少女心,当然如果可以忽略她那大颗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泪珠的话……

果然,一出学舍门,小姑娘就恼羞成怒,吐槽起她那昨晚都还是“英俊潇洒少年有为”的窦夫子来:“哼!亏我昨日还赞他哩,说话这般不中听,光长得好看有甚用?能当饭吃?哼!讨厌死他了!我决定以后都不喜欢上他的课了!哼!”

江春:这大概就是粉丝对爱豆的“因爱生恨”“粉转黑”过程了吧……倒是与后世小鲜肉小面积脱粉的“灾难性事件”有两分相似哦。

当然,小姑娘也没忘记揭发她“恶行”的人是徐纯,那才是“罪魁祸首”!江春估摸着,当年徐家人给徐二起名的时候是寄予厚望的罢,“不杂曰纯,其意一也”“不杂则一,一则大”,均是对他人生的美好祈愿。只不知这孩子怎就剑走偏锋,越来越往一根筋发展。

学馆位于山脚下渐往坡上走的地方,背靠青山,面朝江水的,以江春现代人的眼光看,那座背后的青山花草密布,顶上还有个香火不错的西山寺,倒是一座天然的氧吧,于身心皆有益的。

江胡二人一路走来,初春的天渐渐暖了些,桃李始冒芽,花苞还藏得好好的,山上的海棠却已开了。海棠花又名“解语花”,尤其是那西南特产的垂丝海棠,估计是伺候精心的关系,早早地就开了,玫瑰红的花朵簇生作一团团的,顶在枝头上,远望一片彤云密布,美不胜收。

果然,眼见着这番美景,小沁雪的不快倒是消散了些,两人沐浴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挑了处干净整洁的石桌坐着闲聊。

“徐二那厮委实可恶!要他多管闲事!”小姑娘愤愤不平。

江春:“嗯。”其实是我不该误导你,作弊确实不是什么光彩事,打铁还须自身硬哪!以后还是多提溜着你学习吧。

“那厮忒可恶,儿时我与阿爹常居汴京,最怕的就是逢年过节回来那几日,一见了他准没好事……有一年他用长虫吓我,将我唬得落水里,病了半月才好。还有一年他将我引去马蜂窝下,脸上被咬了好几个包,擦了好些药膏子才消退。去年又想拿蜈蚣来唬我,却不料本小姐早就不怕那虫子了,反倒甩回他衣领里,将他爹娘吓死……”小沁雪开始得意起来。

江春|心道:话说你们俩个小冤家能顺顺利利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啊!现如今还成了同学,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哪!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事端呢,只惟愿你俩渐渐长大懂些事。

上天可能是听到了她的祈愿——徐纯背着手走到二人跟前来了。

“喂!徐二你来作甚?”小沁雪对着他翻白眼。

那徐纯却是也不说为何而来,只扭扭捏捏像身上生了虱子似的,先偷偷觑了一眼她脸色,见泪痕虽干了,但眼睛还是红通通的,顿觉愈发不好意思开口了。

“警告你哦,从今往后你若再多管本小姐的闲事,定让你尝尝本小姐厉害!”小丫头放起狠话来倒是蛮可爱的。

可惜对面的徐二还在扭来扭去,江春暗暗惊奇,这徐绍的堂弟却没有徐绍的风采气质,看来虽同是徐家子弟,这个体差异却还是有点儿大。

“喂!你个二愣子作那般女娃姿态干嘛?扭扭捏捏很好看哇?有话快说!”

“喏,给你耍,莫哭了。”两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捧花给闪了眼。

那是一捧艳红色的垂丝海棠,因这山上园里的海棠俱是陈年的老树了,树干古老苍劲,树皮粗糙,枝条弯弯扭扭的,像一条条扭曲丑陋的小蛇,估摸着是徒手从树上现时掰下来的,接口处还留了些丝丝缕缕的树皮经络……

江春差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赔礼道歉倒是该当,只这赔的礼也太草率了罢!就地取材不说,还取得这么拖泥带水、随心所欲……果然是大愣子一个!人家垂丝海棠好歹也是杨万里笔下“与柳争娇”的解语花呢,他倒好,可能是藏在身后有段时间了,娇嫩的花瓣已是有些蔫了。

原来是江胡二人才出了学舍没好久,徐纯大愣子也跟着出来了,其实见着胡沁雪被他气得提前交卷,他就有两分后悔了,不知这丫头会不会哭鼻子,小时候的她简直就是个爱哭鬼,令他见一次怕一次,但偏又总喜欢逗弄她。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跟在二人后头,自然又见着沁雪的眼泪了,这份自责又加深了两分,都怪自己嘴贱,这臭丫头爱作甚就作甚吧,一见她哭鼻子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嗯,他倒宁愿她牙尖嘴利些,生龙活虎张扬跋扈都好过那小哭包的样子……反正自己是男子汉,自是不能与她计较的。

“啊切”眼见着胡沁雪也不接他的解语花,大愣子打了个喷嚏。

“喏,拿去耍罢,你小时不是最稀罕这些花花草草的吗?那年为了折花还从假山上摔下去过。”大愣子将花束往她那边递过去,只觉鼻子有些痒,又有些凉丝丝的,像小虫子爬过似的。

“胡说!那次明明是你躲假山后吓唬我……你还好意思提,遇着你本小姐就祸事不断,今天还害我被夫子训,有你在,这书都没法子好好念了……你讨厌死了!”边说边把那捧解语花往他怀里推。

两人一个非要将花往对方怀里推,一个偏不要的,江春只得看着那捧可怜的娇艳的解语花,像个拖油瓶似的夹在二人中间,被推来阻去。

“啊切”大愣子又打了个喷嚏,现在不止鼻子痒了,连眼睑都觉着有无数虫子在爬,麻麻酥酥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与鼻子,可惜越揉越痒,总觉着力道不够似的,愈发用力搓揉起来。

待他放下手来,就有些微清泪顺着内眼角流下来,也倒是不多,故三人都未注意到,只胡沁雪见此“扑哧”一笑:“诶你说你是不是傻啊?本小姐不收你东西你还哭鼻子,至于吗?”

大愣子忍着抓挠身上痒痒虫的冲动,“嘿嘿”一乐,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小气包子你不哭就好啦,哭起来……哭起来丑死了……啊切!”话未说完又是一个喷嚏没忍住,喷了对面的胡沁雪一个猝不及防。

“嗷嗷!恶心死了你个大愣子!打喷嚏你不会别开头去吗?”小沁雪虽掏出帕子边擦脸边抱怨,却并未见她走开去。

江春在旁看得少女心一动:真是两个小冤家。为了不被徐纯的口水误喷,还稍稍退开几步。

“对……对不住啦……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切!”这回终于及时别开头去了,还用握着花束的手捂住了口鼻。

哪晓得他不捂口鼻还好,一捂这喷嚏就似开了闸似的,停都停不下来,“啊切”“啊切”一个接一个。

胡沁雪满脸狐疑:这傻子不会是伤风了罢?

江春却觉着有些不对劲,想那徐纯整日膏粱厚味的将养着长大,身强体壮的,怎这小小的喷嚏就停不下来了。

等他终于得歇下,放开手来第一件事就是忙对胡沁雪道:“你且离我远些,莫把这伤风病传与你。”这听起来却已是浓浓的鼻音了,好似真的感冒了鼻塞不通气似的。

但江春还是觉着不对劲,即使是感冒,也没有这般进展快的罢?才一串喷嚏鼻子就不通了。不待她想明白,那徐纯却是忍不住了,伸手就往鼻子眼睛使劲揉去,越揉越痒,只恨不得揉着就不要停下来。揉着鼻子眼睛,身上脖子上手臂上也如千千万万只小虫子在爬似的,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将全身挠个遍,最好是连骨头缝也挠过才舒坦。

徐纯也就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想着要挠就忍不住挠上了,只见才片刻的功夫,他手挠过之处,刷刷就红了一片。

江春反应过来:这是过敏了!

还不及阻止呢,他又对着眼鼻和脖子使劲挠了一下,那红红的皮肤瞬间就肿凸起来,高出周围正常皮肤一片,边界清晰,上头还隐约可见细细如针尖子大的红点点……以小江春现在的眼力看去,颇有些可怖。